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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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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

次日,初八,百官朝会。

散了朝,连凤举留下杨泽,着他往书房一叙。

杨泽经一场风寒,人便消瘦了许多,过年养过这几日,便又恢复了些许气色,只越发显得苍老,长须也愈加花白。

“近日突起了对弈的心思,只这满朝文武,却寻不出第二个与杨卿棋力相当的。”连凤举着宫人与他看座,又命太监拿了棋盘来,自个儿坐在桌案后,与杨泽笑着道。

“见笑了,臣这一生,原也就这一个念想,心思皆花在了这上面,自然便比旁人精通些。”杨泽随之落座,捋着一把长须也笑道,“况且陛下棋艺亦是高超,这天下能入陛下眼的原也确实不多。”

连凤举不置可否,笑着一应,执了白子先行一步。

杨泽长指探入棋盒中,夹出一枚黑子,那棋子乃上佳玉石磋磨而成,触手沁凉光滑,沉甸甸的,随着“啪”一声落棋的轻响,他便闻连凤举沉声感慨,云淡风轻之中隐有试探:“若说擅弈,前朝皇族也是不差,朕自觉当日已斩草除根,却不料仍有漏网之鱼,暗地筹谋数年。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呐。”

知晓此事内情之人,如今已无多少活在世上,他这般骤然提及,杨泽便知其中深意,遂只神色如常行他的棋,亦从容叹得一声,模棱两可道:“事情真相还未查明,陛下稍安,人心叵测、巧伪趋利,历朝历代独独不缺这等‘扯大旗作虎皮’之徒,是否前朝遗族还未可知。对了——”

他话音一转,擡眸关切与皇帝轻问:“臣不便出入后宫,不知长歌那孩子伤势如何了?”

“未曾伤及筋骨,眼下已无大碍。”连凤举闻言状似自责又叹,落下一子,话里有话道,“不然怕是与霍玄不好交代,他只这一个宝贝闺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话音故意一断,杨泽拈着棋子的手微滞,复又老神在在“啪”一声落了子,捋须笑道:“霍家是臣,更是武将,为陛下生、为社稷死,那原是武将天职,哪有甚么交代不交代的,陛下多虑了。”

“话虽如此,只霍玄养育这孩子到底花了不少心思。”连凤举却故作为难一笑,意味深长又道,“朕原听闻:这孩子先天不足,幼时体弱,险些活不下来。如今却身强体健,武艺卓绝,又胆识过人。若是男子,便当真能接了霍玄帅旗去,眼下虽为女子,却又巾帼不让须眉,比之男子竟毫不逊色。”

“这事儿臣亦有所耳闻,年前往北地里走那一遭,霍玄也曾谈起。”杨泽闻出他言下之意,越发审慎,垂眸凝着棋盘,做出一副执棋思量模样,打趣儿似得缓缓轻笑,“霍玄那王妃身子本就不好,原是怀不上的,怎料霍玄倒是‘骁勇’,竟令王妃意外得了子。有了便想生下来,怕也是女人家的天性,到底是自个儿亲骨血。”

“只那孩子幼时自怨自艾,情绪消沉,脾气也闷得古怪。王妃不忍,便想与她个念想着她赖好活下去,逼她习武强身原也是为锤炼意志,如此方才一年好过一年。”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深不深远尚且不论,决计是无法眼睁睁瞧着幼子幺折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倒底残忍,原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注1)

“杨卿所言极是。”他话音即落,连凤举“啪”一声拍下一子,只淡淡一笑,却未再多言,只凝着那纵横交错的棋盘似若有所思,眉目却骤然阴沉。

坏了,杨泽余光瞥见他神色有异,这才倏得忆起过不得几日便是二公主忌日,如此当口提甚么“父母之爱子”?简直与扇连凤举两巴掌无异。

他赔笑落子,背后却濡湿一片,冷汗涔涔。

“太子这几日倒是愈加勤勉,于政事一途亦通透不少,想是陛下平日教导有方。今日朝会之上,太子竟能提出‘立春日百官迎春,二月二扶犁亲耕’的想法来,于笼络民心而言大有裨益,确实绝妙。”杨泽舒缓半息,沉着又道,捋须故作一副怡然模样,旧话重提,“可怜天下父母心,陛下为了太子,也是辛苦良多啊。”

连凤举闻言这才面色好看了不少,颇有些自得得挺直了腰身,擡眸笑道:“亦有杨卿之功劳。”

“臣可不敢居功。”杨泽故意落错一子,与他卖了个破绽,亦状似一副开怀模样,擡头爽朗大笑,花白长须一抖一抖,“哈哈哈哈。”

初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谢昭宁与连璋刑罚期满,也解除了面壁出来,大清早往皇后宫中请安去,正巧霍长歌也在,三人猝不及防碰了个头,便被皇后留了饭。

初一到十五,该吃甚么能吃甚么皆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尤其因着初一那场刺杀,整个年过得波澜不兴,阖宫上下气氛紧张而惊肃,皆在瞧着连凤举脸色过日子,无人敢僭越。

他们喝过一碗米粥便被撤了席,后续只上了些点心,霍长歌百无聊赖得便在皇后对谢昭宁与连璋的殷切慰问中,自行挑着点心吃。

皇后姚氏出自名门望族,宫中私设的小厨房犹善各种花式的小点心,日日供应不绝,霍长歌旁若无人得半站起身,眨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挑挑拣拣给自个儿迅速装了一小碟儿。

谢昭宁席位正挨着霍长歌右侧,与皇后说话时,余光不时稍稍一瞥她,便晓得这丫头虽瞧着能打又刁蛮,说起大道理又似个老辣的成年人,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点心只捡外形漂亮好看的,尤其是花朵模样的,颜色还要粉粉嫩嫩的,喜好颇为明显。

他眼底不由便蕴了笑意出来。

连璋不动声色斜觑他,眼神复杂。

“陛下的意思,今年十五元宵节便仍是早早闭了宫门,不允你们宫外玩耍去了,”皇后微微蹙眉轻叹一声,与谢昭宁和连璋道,“毕竟前朝这事还没个妥帖说法,也不知他们到底藏在了何处,花灯节人多,总得仔细着你们安危,遂只咱们御花园中摆个宴闹一闹便罢了。”

谢昭宁与连璋四目对视,见怪不怪,霍长歌竖着耳朵,倒是敏锐捕捉到那句“仍是早早闭了宫门”,心道果真如苏梅所言,元宵节是连凤举心中一根刺。

只,她原是打算借着十五出宫游玩的机会去探探前朝的路,如今却——

霍长歌转头瞧了眼身后苏梅,微一思忖。

“娘娘,我这个随侍宫女苏梅,家中有个姐妹素采,一并随我来了京城,正住在我爹那王府中。我原是应过她,十五若是能出宫便着她俩见上一面,毕竟大年节的,她俩又从未分开过这般久。”霍长歌闻言做出一副为难模样,小心翼翼朝皇后轻声试探道,“既是如此,可否允她个假,着她十五早些时候出得宫门去,待十六了再回来?总归我身边还有南烟姐姐,不妨事。”

苏梅一怔,忙压下惊诧神色,随霍长歌话语垂眸,两手绞在身前揪住衣襟,做出一副忐忑又期待的姿态来。

连璋不由睇她一眼,眼神讽刺。

皇后微一迟疑,侧眸瞧了瞧霍长歌,又往她身后瞧了眼苏梅,也没立时答她,只先嗔怪一声:“你这丫头,原是一对姐妹,怎不将人一并带入宫中来?”

“用不着那许多人,素采年纪小,原比我还不懂事些,我也是怕冲撞了娘娘与陛下,总归不妥帖。”霍长歌抿出颊边两只小梨涡,笑着不以为意道,“她平素跟只麻雀似得闹,也没苏梅贴心,我便不带她了。”

“你也是多心,若论起来‘闹’,还有人能闹得过你?”皇后笑着揶揄她一声,见她认认真真瞧着自己一瞬不瞬,一对灵动杏眸里满是央求,便微微蹙了一对柳眉垂眸沉思。

谢昭宁见状便侧首与霍长歌使了个眼色,又与她轻摇了摇头,只霍长歌却装出一副未懂模样,也不理他,眨着双眼执着等着皇后回她话。

“十五那日怕是多有不便,既是有南烟在,你身侧并不缺人,不若便着苏梅十四白日里便拿着采买的单据出去,十六再回来。”皇后拗不过她那眼神,无奈道。

总归不是多大的事儿,卖她个面子,往后连珣的事……怕少不得也要用她。

“那是再好不过的,”霍长歌笑着起身行礼,“谢娘娘体恤。”

“奴婢谢过娘娘恩典。”苏梅忙矮身拜了一拜,做出一副感激神情。

“起来吧。”皇后端庄温婉一笑,擡手一摆免了她们礼数,又转而与谢昭宁、连璋交代了十五那日宫中需注意的一些事宜,便打法他们与霍长歌一同出殿。

几人走出殿外老远,见周遭无人,谢昭宁脚步一顿,突然回身一打量苏梅,与霍长歌轻声道:“你又打甚么主意?”

“甚么?”霍长歌见连璋还在,面色又颇不耐烦,便不愿与谢昭宁多说,只茫然擡眸,“三哥哥?”

“……罢了,”谢昭宁如今越发不愿小瞧她,见她装傻便知她心思,只无奈道,“十五那日原是陛下禁忌,你既是不听我劝,非要着苏梅出宫,那日便仔细些,莫在陛

倒又证明十五这日确实有问题,霍长歌闻言心道。

“是,谢谢三哥哥,我晓得了。”她抿出唇边一对娇俏梨涡,柔柔一笑,与谢昭宁、连璋行礼道别,领着苏梅往偏殿过去。

霍长歌正要转过廊角,谢昭宁原地略一踟躇,扔下连璋,竟又朝她追了过来,往她身前一拦与她低声试探道:“你着苏梅出宫,当真是为了探亲么?”

苏梅略略一惊。

“不是探亲是甚么?”霍长歌诧异笑道,一副四平八稳模样,“三哥哥这是怎么了?”

“……我总觉你是要管前朝那事儿,”谢昭宁垂眸凝着她一双灵动杏眸,迟疑道,“说不出甚么感觉,但我就是这样觉得的。你是怕此番不是巧合,前朝是因你入了京,故意踩着点儿谋划的刺杀,是也不是?”

苏梅:“???”

“奇怪了,我甚么话也没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霍长歌顿时敛了笑,怔怔回望他。

“未曾与你说笑!”谢昭宁闻言急道,一双凤眸险些瞪圆了,额前隐隐渗出了汗,越发沉声劝她,“前朝那事儿沾不得,尤其此时更沾不得!”

他面壁七日,每日只一餐一水,头几日里又睡得不好,脸颊瘦削得厉害,人也疲累,一副玉似的容颜像蒙着一层薄雾,不大精神。

可他这一急,面色骤然一红,却越发衬得眼下小痣生动了几分,人也似一瞬便有了生机般。

“可我是与你说笑的。”霍长歌如今最是喜欢他这副模样,见状忍不住“噗嗤”轻笑,眼眸清清亮亮的,又逗弄他,“三哥哥是觉得我无所不能么?我才来中都几日,便是连前朝事都管得了?却是着苏梅出宫探亲的,你不晓得我家那个素采丫头有多不识大体,黏人得紧,大年节见不着苏梅,她怕是夜里得哭鼻子哭到天亮呢。改日有机会,我着你瞧瞧她去?”

她一语噎得谢昭宁微微一怔,待窥出她话里亲昵之意,谢昭宁面上便红得更加厉害,眼神微一游移,竟不敢与她对视了。

苏梅见状忍不住掩唇偷笑,连璋远远瞧见,便又似牙疼般嘴角抽搐。

“三哥哥若是不信,便着人跟着苏梅,我保准她三日只在王府与素采叙旧,哪儿也不去可好?”霍长歌向来胆大,虽说得了他提点,却仍是打定主意要苏梅出宫一探前朝行迹,遂只柔声宽慰他,连哄带骗道。

谢昭宁被她逗弄得多了,直觉她有古怪,闻言仍是半信半疑:“当真?”

霍长歌也不答,拉了苏梅与她径直往前走,待走过几步再回眸,也不欲再骗他,盈盈一笑宽他心,模棱两可道:“三哥哥,我有分寸,你信我。”

她话尾拖了长音,黏黏腻腻的尾音再一扬,便一副小儿女娇嗔的模样。

她立在廊下,抿唇嫣然轻笑,一身茜素红的衣裳映得廊外一丛盛开的腊梅一并脱去了枝头的清冷孤傲,越发活泼热闹了几分似的。

谢昭宁心头没来由突得一跳,眼睫轻颤了几下,红着耳尖温声应她:“嗯。”

连璋于他身后越发看不过去了,重重一咳“嗯哼!”,咳得苏梅比霍长歌还先着恼了,嫌弃得一翻眼白,只觉他煞风景得狠,反手扯着霍长歌倒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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