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顺毛(二合一)(1/2)
71,顺毛(二合一)
最寒冷的2015年春节是跟甜喜一起度过的。
那也是贺召人生中最坎坷多舛的低谷期。
谁都知道无奸不商,但现实是贺召这种老老实实的普通商贩并不在少数,且真的赚不到什么钱。
卖水果,除非有渠道大批量进货,或者有本事能从原产地直接拿货,否则利润本身不会很高,在他的上家,也就是小摊贩们去进货的水果批发市场,就已经把大头给榨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他除了温饱,只能攒下很少的钱,也就节假日多赚一些。临近过年进货成本提升,他几乎是投入了全部的资金,过年压根没打算休息。
可是谁也没想到,几天后的云州温度骤冷,达到了往年不曾出现过的低温,直接导致了没有更好储货条件的商贩们还没盈利便步入亏损。
每一箱都是钱,但每一箱都在挨冻。水果一个一个地坏掉了,客流量反而比往年更少。
除夕那天,廖家像往年一样邀请贺召去吃团圆饭。
风大,离得近,骑摩托车反而不方便,兄妹俩穿得很厚实,走着去的。
路上有冰雪,很容易滑到,贺召就用戴着手套的手去拉戴着另一只手套的甜喜。
甜喜好奇心重,喜欢玩,有时候脚下故意打个滑,能把贺召吓个半死。最后搞得贺召干脆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乱动,恨不得把瘦瘦小小的她直接扛着走。
短短的路程多磨叽了半个小时,来到廖家,一进门暖气热烘烘的,仿佛走进了夏天。
甜喜从来没在冬天感受过这么高的温度,左看右看,觉得万分新奇。
贺召边喊廖满满出来接驾,边帮她脱掉了手套和围巾,又帮她把外套挂好,然后让她坐在鞋凳上,蹲下帮她换鞋,伺候得非常周到,就跟小保姆似的。
等了会儿廖满满没动静,倒是廖盈盈从楼上下来迎接他们。
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廖盈盈的下半身竟然是短裤,趿着凉拖,胳膊搭在实木栏杆上,对他们说:“上去玩吧,那二货打游戏呢。”
转过身,齐腰长发摇曳生姿,又黑又亮,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看一眼都让人觉得富贵。
甜喜扯着贺召的衣袖:“盈盈姐家里怎么这么热?”
贺召为她捋好耳边的碎发:“地暖。廖总冬天嫌热都去楼上住。”
甜喜不知道什么是地暖,但她打心底里非常羡慕。
不只是羡慕这温度,也羡慕真正住在童话城堡里的廖盈盈,不用皇冠也像公主。
廖家叔叔阿姨待贺召很亲,一直把他当成第三个孩子,廖家亲戚多,晚上得一大家子聚,贺召不好参与,于是每年除夕中午这顿团圆饭就是专门给贺召准备的。
吃完饭,叔叔阿姨给贺召和甜喜分别包了红包,俩人又坐着玩了一会儿,贺召看时间差不多了,不想耽误事,自觉领着甜喜走人。
走之前还带上了饭盒包,里面是廖家阿姨提前给他们装好的晚饭。
回家路上,跟去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贺召是因为这两天温度太冷,为了那些货发愁,所以话少。甜喜却不知道怎么了,好似没那么高兴,路过冰面也没了滑一滑的兴致。沉默良久后,她突然问:“哥哥,我们以后也会住在有地暖的房子里吗?”
贺召埋在围巾里的脸没有太多表情:“会。”
甜喜有些可惜:“要是能在那里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贺召看了她一眼,语气古怪道:“你再喜欢那里,那里也不是我们家,赖着不走只会讨人厌。”
甜喜隐约能感受出他情绪不太好,仰着头望着他的侧脸对他解释:“我没有想赖着不走。”
贺召没吭声。
甜喜委屈,隔着薄薄的毛线手套捏了捏他的手,冻僵的指节就像生了锈的机械,还非要跟他紧贴着:“温神哥哥说,骨折之后受冷容易骨头痛,养不好可能要痛好多年……我们要是能生活在温暖的家里你就不会痛了。”
贺召愣了一下。
前阵子为了甜喜打伤黑车司机的事,店里没少遭麻烦,他在保护廖满满时胳膊被撞骨折,现在虽然恢复得不错,搬点不重的水果也不觉得疼,但冷的时候真的很痛苦,晚上睡着了都会被痛醒,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冻透成了冰。
他不知道甜喜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一情况,外表呆萌的她内心却跟他有着如出一辙的敏感。
紧紧回握着她的手,他把脸从围巾里露出来一点。
“对不起啊。”
甜喜好像总在状况外:“什么?”
“其实我挺喜欢他们家的,我妈死了之后他们家收留过我。叔叔阿姨对我很好,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是我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从小我妈就说我是个累赘,搞得我很怕给别人惹麻烦。叔叔阿姨对我越好,我就越怕,所以不想在那儿待太久。”
甜喜若有所思点点头:“哦。”
“就只是‘哦’?”
“呃……”
她的嗓音犹如雪后天边冰凉柔软的云,就算是一个简短的音,也可以融成软绵可爱的一片。贺召忍不住从口袋里伸出没有手套保护的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一脸呆萌:“干嘛?”
“喜欢听你说话。”
“说什么?”
“随便。”
“嗯……”甜喜很为难地想了半天,“你说我留长头发好吗?”
“好啊。”
“可是我不会梳头发。”
“我教你。”
“行。”甜喜答应下,“或者你帮我梳也行。”
贺召:“……”
甜喜撇撇嘴:“我梳不好看会被同学笑的。”
贺召无奈地妥协:“我也不会梳女孩的头发,等你留起来再说吧。”
两个厚重笨拙的影子在冷清的雪地里作伴,周围并没有太多的车或者路人,街上挂满了喜庆的红色,热闹却比平时少了很多。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静静地享受着温馨的时刻,互相依偎着仿佛就能取暖。
快走到家的时候,路过一家肉店,上面的gg牌手写着年底特惠,这个打折,那个便宜,但价格怎么算也还是很高,让人望而却步。
甜喜又想起温跃说的,吃什么补什么,伤筋动骨就得多吃肉,啃骨头,这样才能好得快。
廖家的叔叔阿姨应该很心疼贺召,所以特意炖了一锅牛骨头汤,肉全都盛给了他,连廖满满都没能吃上半口。他们带回家的饭盒里还装着一份呢。
可是只吃一两次哪有太多效果,贺召的性子非必要又绝不可能主动开口求人,大多时候他总是挨着,忍着,拖着,宁愿把苦都咽在肚子里。
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gg牌上收回来,甜喜忽然想到了什么:“哥哥,你会爬树吗?”
“会,怎么了。”
甜喜停住:“我们去拿钱吧。”
“钱?”
“我们村上一任妇女主任说,我是孤儿,每个月都会得到一笔钱,但是她怕我外婆会乱花掉,所以跟外婆说我手续不对,领不到,然后帮我把钱藏在了家里。”
“……藏树上?”
“不是。外婆家在村长家旁边,村长他们不准我回村里了,我们可能得爬树过去找。”
那个村子就在云州,但距离水果店足足30公里,走过去不现实,贺召还是决定回店里骑着摩托车带她。
一路上鞭炮声此起彼伏,离城市中心越远年味越重,气氛越热闹。
车轮碾过村与村之间一条条坑坑洼洼的路,终于在甜喜表述不清的指挥下到达了目的地。
到现在,人已经死了小半年,按理说家里应该大门紧闭,长满荒草才对,可是还不等他们走进胡同口,就已经看到原本老旧的破房子换上了一扇崭新的黑色大铁门。
红底金字的对联贴在上头分外刺目,两边还挂着大红的灯笼,高调程度比起隔壁的村长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召遵照甜喜的指挥爬上树,顺着墙边来到外婆家,往院子里看了看,明显整个房子都被精装修了一番。眼看着有人要出来,他怕被发现,赶紧跳下来,重新回到甜喜身边:“是那个吗?里面有人在住。”
甜喜躲在胡同拐角,望着门口出来送客的女主人说:“她就是梁阿姨,上一任妇女主任。”
“……你是说,你外婆的房子现在是她的了?”
农村的房子,如果户主死了又没有后代,房子便归村集体,再分配给谁都有可能。
甜喜有些失落:“看来房子没了,钱肯定也没了,我们白来了。”
“就算房子没了,那些钱也是你的,她以前既然能想到帮你藏起来,应该是个好人吧,要不……过去问问看?”
甜喜不会爬树,村长家门口又挂着监控,她不想露面,没办法,便由贺召代她过去。敲了敲门,女主人闻声出来,笑着问道:“你找谁啊?”
“请问您是梁女士吗?”
“对对,你是?”
“我是甜喜的朋友,她托我过来想问问您,之前她有一笔孤儿补助费……”
梁女士脸色一下子变了,语气也不太好:“甜喜?她现在在哪儿?你是她什么人?钱的事她从来没问过,怎么冒出你这么个朋友来替她问?你是骗子吧。”
“不是不是,”贺召往甜喜的方向指了一下,“她就在那儿呢。您也知道她没有亲人,又得上学,还得生存,这笔钱这些年一直让您帮忙……”
“去去去!”梁女士飞快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不悦地打断他,“少在这胡说!大过年的触霉头,死骗子,滚!”
“砰”
刚才还敞着门,现在直接给关死了。
贺召吃了个闭门羹,当即便明白对方已经吞掉了这笔钱,且没有想吐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人家不认了。
而他们这两个外人要是敢在这个村子里闹事,那就别想好好地离开了,怕是年都过不去。
再次回到甜喜的身边,面对着她无比期待的眼神,贺召想了想,还是不忍心打击她:“那个,钱估计是不多,她也给忘了,得找找收据啊什么的,证明之类的……然后,核对一下。”
“真的?”甜喜果然开心了起来,嘴边的笑意还没等扬起弧度,又敏感地问,“可是,她为什么把门关上了?”
“哦,她怕有人来串门,被看见,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在这儿等等吗?”
“不用,”贺召始终没敢看她眼睛,“我给她留微信了,核对好了,钱会直接转过来。我们先回去就行。”
“好,那我们回家,”她语调轻快地说着,把手塞进他手里,“虽然不是很多,但肯定比八百要多一点点,是不是?”
贺召从没觉得撒谎竟然是这么难的事情,闷闷地应了一声:“你怎么突然想起这笔钱了,想用来干嘛?”
甜喜拍了拍外套口袋,里面装着廖家人给的压岁钱红包:“我们去买好吃的,可以买很多。”
贺召看她如此天真可爱,整颗心都因为她而变得柔软起来:“就为了吃啊?”
“嗯,我想给你买。”
“给我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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